年少记忆

　　年少时,我有一次偷月饼的经历。

　　中秋节前夕,在县城工作的父亲回家,带回来几盒月饼,其中两盒要送到5公里外的外公家。原本父亲要亲自送过去,但那天他有事走不开,就让我跑一趟,并叮嘱我路上不要偷吃。想了想,他仍不放心,又从自家留着的月饼盒中拿出一枚月饼,递给我。“这是给你路上吃的。”

　　一出发,我就吃了那枚月饼,馋劲也才压下去一点点,但我还是抵制住诱惑,把两盒月饼完好无损地送到外公家。当时已到黄昏,双目失明的外婆正安静地坐在屋门口,听到脚步声,欣喜地问:“是军儿吗?”我大惊,她老人家怎么知道我来了呢?

　　吃过晚饭,见天色尚早,我准备回家。外公外婆留我住下,说晚上回家,他们不放心。比我大两岁的表哥也怂恿我第二天早上再走。于是,我便早早在外公家睡下,外公出去帮一户人家做活,我就睡在外婆的边上。

　　也不知过了多久,有人推我,我睁开眼,透过从窗户钻进来的月色,看到床边站着表哥。他朝我“嘘”了一下,又向我招手,蹑手蹑脚地来到屋外。表哥问:“想吃月饼吗?”我一个激灵,咽了一下口水。

　　月饼被外婆放到厢房的柜子里,还上了锁。我需要从外婆的枕头底下拿到钥匙。返回屋内,上了床,心里想着怎样才能拿到钥匙。我辗转反侧了好久,听到外婆的呼吸声,便把手慢慢摸到她枕头边,发现钥匙被外婆的头压着,根本够不着,便有些懊恼。就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,外婆转过了身子。我一阵狂喜,迅速拿到钥匙,等外婆睡熟了,才悄悄下地。

　　我们没敢多拿月饼,一人拿了两枚,躲到厨房,狼吞虎咽了起来。五仁月饼的香气进入体内,在五脏六腑循环往复,令人毛孔大开、神清气爽。表哥吃完,反复舔着嘴唇,不浪费一粒饼屑,然后一只手在空中一挥,说:“以后我要买一柜子的月饼,一次吃个够!”表哥的理想比我宏大,我觉得一天能吃3枚月饼,就已经了不起了。

　　若干年后某个月色朗朗的晚上,我和表哥说起往事,我说外婆那晚其实是醒着的,她老人家知道我要拿了钥匙去偷月饼,她侧过头是为了成全我们,表哥黯然。我们说起此事的那一年,外公外婆已经离开我们有些时日了。

　　月光洒落,这是从前的月光吗?真想再回到往日,看看旧时的明月。那时,外公外婆尚健在,父母尚且年壮,而我们也正年少,可以做很多很多的梦,梦里,有一整柜五仁月饼。